甲:
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,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,葉子出水很高,像亭亭的舞女的裙。層層的葉子中間,零星地點綴著些白花,有嬝娜地開著的,有羞澀地打著朵兒的,正如一粒粒的明珠,又如碧天裡的星星,又如剛出浴的美人。微風過處,送來縷縷清香,彷彿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。這時候葉子與花也有一絲的顫動,像閃電般,霎時傳過荷塘那邊去了。葉子本是肩並肩密密地挨著,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。葉子底下是脈脈的流水,遮住了,不能見一些顏色,而葉子卻更見風致了。
月光如流水一般,靜靜地瀉在這一片葉子和花上,薄薄的青霧浮起在荷塘裡,葉子和花彷彿在牛乳中洗過一樣;又像籠著輕紗的夢。雖然是滿月,天上卻有一層淡淡的雲,所以不能朗照;但我以為這恰是到了好處─酣眠固不可少,小睡也別有風味的。月光是隔了樹照過來的,高處叢生的灌木,落下參差的斑駁的黑影,峭楞楞如鬼一般;彎彎的楊柳稀疏的倩影,卻又像是畫在荷葉上。塘中的月色並不均勻,但光與影有著和諧的旋律,如梵婀玲上奏著的名曲。(改寫自朱自清〈荷塘月色〉)
乙:
我在長堤中間停步,儘量把腳尖逼近水塘,彎屈膝蓋,低壓視線,向荷葉間望去。但見一層一層的荷葉,像疊居的都市人生,只是這裡一切寧靜,一切翠綠,一切婉順著自然。
凝神之際,突然一陣強風從對面吹來,千百張荷葉的一側,被捲起,豎起,形成直角,陽光便射在翻起的葉底,使得那豎起的一半,頓時轉成昏亮的紫黃,低壓的一半在陰暗中,則轉為深黛。千百張荷葉,霎時皆成深黛托著紫黃。紫黃耀眼,碧黛深沉。瞬間風過,荷葉恢復了舉天而立的姿態;紫黃碧黛同時消失。我站在堤邊,穿著皮鞋的腳未敢涉入塘水,公事包依舊沉重拉著我的肩膀。然而,我感謝那剎那的一刻,當陽光,荷葉,清風與人,有那瞬間的多彩的神會。(改寫自顏元叔〈荷塘風起〉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