甲:
老現代詩認定詩的語言必須有「張力」,張力一失,垮做一堆,便成了散文。不過,張力雖見於語言的安排,卻不能不符合主題的需要。把張力從主題之中抽離出來,在絕緣之中加工經營,很可能引起一種病態現象:那便是不必要的緊張、急促,甚至做作。過分經營張力,往往會犧牲整體去成全局部,變成所謂「有句無篇」,不然便是句句動人、字字爭先,效果互相抵消,結果是一句也不可愛。(改寫自余光中〈新現代詩的起點〉)
乙:
尋字與尋意看似糾纏,其實也可以拉開來分看。寫詩初期,對語言此一媒介都情有獨鍾、任意把玩,此時詩句的孕育和發展,即是情思的孕育和發展,兩者隨時相互調整焦距,「一句數日得」是這時期的特點,追逐的是奇語,要擺脫的是常語。整體而言,此時期以尋字為主,偏於語言策略,故宜寫小詩。寫詩中期,技巧的掌握漸趨平穩,轉而投注詩意之深淺寬廣,對語言的糾纏遂感不耐,亟欲掌握的是事物本質,眼光逐次拔高。此時多從謀篇著手,常以妙觀逸想的情思去捕捉所寫,靈感所注非在字句而在尋意,此時期可說偏於情思策略。當然寫詩過程也非盡如此,有人終生尋字,有人跳過尋字,直接尋意,結果意不新,情思平凡,始於失意,終於哀傷,始於汗水,終於淚水。(改寫自白靈《一首詩的誕生》)